记录者: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PICU 护长 段孟岐
01“好心的勇敢司机”
大年三十的夜里我们登上了支援武汉“抗疫”的战机。作为广东省第一批来鄂医疗队,我们其实很懵懂,武汉到底什么境况我们完全不知根底。
我们队23名队员,出发时只有22名,其中一名队员张杨直接在武汉与我们汇合。大年初一凌晨飞机降落机场,我赶紧联系张杨,结果她已经在机场等待2个小时了。
武汉给我们的第一次交手让我措手不及。由于武汉已经实施交通管制,飞机场已经封闭了,我们是专机,张杨在机场的第二航站楼距离我们第一航站楼之间是武汉的管制政策。我们下了飞机直接由大巴把人和行李送到驻扎酒店,而张杨只能自行到酒店。凌晨的武汉,路上没有车辆,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到达十几公里外的酒店?又如何在疫情肆虐的街头保证自身的安全?我不停联系所有的渠道,寻找方法,同时保持和张杨的联系,告知其尝试各种方法。
无计可施之际,一个机场值班的工作人员最终开车送我们的同事来到酒店。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武汉人,甚至我都没有看见他,却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让我们与武汉的初相识,如此温暖与热心。
02“50块的拉车大爷”
第一天凌晨到酒店,大家忙着休整和分配工作。第二天,发现出发匆忙,很多生活物资准备不甚充分,我们几个人负责后勤补给。
大年初二,武汉街头寥落无比。店铺关闭,行人无几。走在寒风中,我们像是这座繁华城市幸存的,唯几的守城人。走到脚软、耳朵冻到无知觉才终于赶在打烊前找到一家小杂货铺。购买了整队的生活物资才发现根本拿不回去了,连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幸而遇到店铺前收纸箱的阿叔,商量可否租借阿叔的三轮车运回酒店,思考再三,阿叔答应了并开了价,两个队友坐上车一起回来。我们剩下几个人边走边说,阿叔就是开价200块我都給,结果阿叔帮忙装卸才收50块钱。这就是老实朴实的武汉人。
03 “我们这都是应该的”——酒店服务员
100多人驻扎的酒店,里面只有6个工作人员,包括前台、厨师、保洁人员、维修人员。我们每日回来,门口的垃圾都已经清理,卫生打扫好,洗漱用品补充好,定期消毒、环境布置甚至还要帮我们搬送物资。
我跟一位姐姐说感谢,她说“谢啥,你们来帮我们,是我们感谢你们,你们大年三十都没过就来,我们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可是经过了解才知道,他们在年三十就开始准备,随后因为酒店房间都给我们住了,他们就只好到街对面的宿舍一直陪我们到现在。这是我在武汉认识的有着感恩之心的人。
04“你一边说我一边哭”——随队宣传人员
工作几天后接受了一次省队介绍的记者采访,问我有没有小孩,我说可否换个话题。结果我的眼泪就收不住了。一张纸巾递到了我的面前,看过去是一个高高的女孩子。
采访结束后,她过来拍拍我,哽咽着的声音“你一边说我一边哭,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们一定要平安回家。”
这是武汉,这座奇妙的城市带给我的共情的人,同样的情况,同样的愿望。
05“有你在,我就不会死”——我的患者田阿姨
“护长,麻烦你帮忙看一下37床”。责任护士来找我。我跟着她来到病房,田阿姨一看到我就绽放了大大的笑容,“你来啦,你要常常来看我啊,有你在我就不会死”。
阿姨的女儿告诉我“我妈妈只听你的话”。这是一位幸运的阿姨,经历新冠的洗礼,进过监护室,现在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可是阿姨却自己觉得自己很不好,非常焦虑非常悲观。
这是一位非常漂亮的阿姨,她自己说我以前很时髦的,引领潮流的。我附和阿姨“是呢,您现在也是啊,现在咱们不是最流行新冠吗,您看您这不是还在引领时髦吗?”阿姨笑的肚子疼“你这是要笑死我啊,我以后好了一定要去广州看你。”
阿姨您知道吗,您的笑容如阳光绚烂温暖。这是我们对所有患者的期盼。这样的信任,这样的笑容回报,是我们所有医者最深的期盼。感谢武汉让我看见这么美好的笑容。
06“生者与亡者”
“护长,73床的阿叔有点意见,您看一下。”阿叔拄着拐杖坐在床边喘着粗气。原来是阿叔怕自己要出院了,可是家里的人都在其他地方隔离,自己回去没人照护,很恐慌。联系家属核实了情况,我们联系了医务科请他们帮忙联系社区对接。其实阿叔就是想活着,怕了,怕了疾病,怕了孤独。
2月12日晚上7:30我的一位患者不幸离世。49岁的人生在新冠肺炎的疫情中划上了句号。他的太太很冷静,请求我们给她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先生生前非常爱整洁,她想亲手给他清理并换一身体面的衣裳。我在旁边看着她隐忍的泪水,一点点擦拭他的脸,手掌附上去抚摸。那是依恋,是不舍。他们的女儿被送回了老家,怕被传染。
这一场疫情让人们变得脆弱又坚强,在生者与亡者之间,是我们最纯粹的感情。活下去,每个人都想要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的人。
武汉,武汉,武汉。近20天的相处,从陌生到习惯,这是我们奋战的地方,这是我们生活的地方,这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之地;这里正经历着最悲伤的事情,这里正上演着希望。武汉,让我们为之牵动为之感怀,为之努力。待到春暖花开,每一个人都在,在微笑。(通讯员:周晋安、叶张翔、甄晓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