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个燥热的夏天的傍晚,第一次去了老青岛的劈柴院。火热的空气,火热的烧烤炭火,纷飞的汗滴和吐沫星子,冰爽的崂山啤酒,诱人的凉拌海藻凉粉,姿态土气但极解馋的老酸奶,混合出浓烈的青岛味儿,至今在我的回忆中挥散不去。
那年有朋友从南方出差到青岛,商量了一下,约在劈柴院儿碰头。劈柴院儿究竟是什么,那时的我并不知,无非带着猎奇的心思提前动身,自己先探寻一番。正值岛城最燥热的时节,不管迟早,空气里都搜索不到一丝凉快的气息。下了车,从劈柴院门口立着的孩童骑在爷爷脖子上看景色的那尊雕塑和大门之间的缝隙挤进宅院,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行了几步,忽然悟到那尊雕塑可能含着的意味:要想看清楚这个老宅院,恐怕还真得站得更高才行。
但是又跟着人群慢慢向前移动,发现两头的景色也不差劲:那新鲜的扇贝、大个儿的鱿鱼、还有烧烤铁板的热度碰到溅入的油星和辣酱的瞬间迸发出的火热的香气,虽然跟夏天的温度并不融合,但是从头到脚满满地感受到了一份异样的引诱。停下来费力地掏出钱包买一串鱿鱼,卖家热情地奉上崂山豌豆香绿茶品尝,温润的豌豆香伴着茶色,鱿鱼的鲜甜在舌尖融化,随之而来辣酱的尖利又刺痛了味蕾,遮盖了茶香,于是再饮一口茶来回味......一番贪吃下去之后,空气中的火热居然也感觉不到了,盛满心胸的居然都是欢欣。
好容易走到一块相对宽敞的石砖路上,正要细细寻觅一番更甘旨的吃食,无意间一抬头,却发现那青砖灰瓦的屋顶夹杂在霓虹灯的斑驳中,衬着一角夏天傍晚刚露点儿宝蓝夜色的天空,居然分外妖娆。不似阿姆斯特丹红灯区的奥秘,也非卢森堡暗夜里的童话印象,而是一种贩子的实在的存在,嬉笑怒骂融进了一刹那,让人忽然间明白了生活之嘈杂,嘈杂之涌动,涌动之美好,美好之意义。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永安茶社,依稀看到屋里开着的几个风扇呼哧呼哧地吐着热风,暗的灯光里,看到有块青石黑板一样的招牌,用工整的粉笔字写着当晚的相声节目单。很想逗留此处听上一回表演,也奋力地为传统表演艺术家现场鼓上一回掌,无奈有约在先,需求赶到约好的江宁会馆去,只能作罢。
不过,到了这一片地,就恰似踏进了一个五味杂陈的大院儿:有捏面人的,有剪纸的,有唱大鼓的,有说评书的...... 一时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然不满足享受这份盛宴,全身浸入这中华传统的艺术曲艺氛围内,既别致、又结壮。这着实是咱们的文化根基的一部分,任何到此一游的人,会感同身受那份已经悠远的亲热。特别记得捏面人的那位老师傅,著作之一是一个真人身量儿的“成龙”,相貌明晰,五官俊美,身姿刚毅,不由得有点儿恍惚:难道身处好莱坞的星光大路?但是下一秒,耳边又忽闻山东大鼓的铿锵,才回得神来持续领会贩子之美。